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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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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

“你在第一次介紹的時候,直接稱養父為‘顧文’,和你親生父親做比較時,你稱呼他‘顧叔叔’,”司辰心總能從語言中發現嫌疑人不經意間暴露出來小細節,也正是這些小細節往往最能體現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情感,“想必你對他還有點感情。”

“在我還不知道他領養我的目的之前是有的,隨著我逐漸了解到他去孤兒院領養我的目的,這份感激也蕩然無存了。”

司辰心根據顧程的敘述,判斷出他的親生父親家世應該要比顧文家庭條件要好,“你認為顧文把你當成了工具?”

“不是認為,是事實,在顧文入獄之後,我每個月會給顧翎寄生活費,她媽根據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我,質問我為什麽不幫幫顧文,她向我要了一大筆錢,說是一次買斷這些年的養育之恩,我同意了,”顧程說:“她帶著那筆錢上了車,上車之前對我放狠話,說‘你跟你那忘恩負義的親爹一樣,一開始我們就不該收養你’。”

“顧文是在知道我的父親是誰的前提下才願意收養我的,事後我向那個女人求證,她承認,的確是她把我被福利院收容的消息告訴顧文。”

那個女人?司辰心旋即反應過來,他說的是生下他的女人。司辰心問道:“你找到答案了嗎?”

“找到了,”顧程笑笑說:“還不如不找,一個男人背著發妻在外面搞女人,女的懷孕以肚子為要挾,要求男人把她扶正,男的需要發妻家裏的支持,執意不肯離婚,於是,女的一氣之下把剛出生的嬰兒扔到了福利院大門口。不是萬不得已,也不是養不起,僅僅只是被威脅的男人不在乎,女人嫌累贅,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”

人們常說照化弄人,顧程感慨,“發妻死後,女人終於能修成正果,本來想把孩子要回去,偏不巧,肚子裏又懷上了。”

顧程是有恨意的,他和付念很相似,他們有相同的遭遇,顧程五歲之前是孤兒,五歲之後是工具。司辰心之前和導師一起研究過一個課題,對孤兒院兒童進行心理分析和心理幹預,目的是為了讓這些孩子能盡早適應和融入新家庭,那些一出生被棄養的孩子,對家庭的渴望往往要高於長大後被棄養的兒童。顧文和付念的不同之處就在這,一個出生被棄養,一個長到十幾歲被拋棄,他們對原生家庭有著極深刻的恨意。

司辰心最擅長的是共情,她能帶入任何人的任何處境,會切身去體驗當時環境下的心理變化,只有了解當事人最真實的感受,她才能理解對方的行為。此刻,她能感受到一個在福利院長大的五歲兒童,懷著對家庭的希冀,擡頭仰望大人高大的背影,心中激動又忐忑,他到現在還願意稱呼顧文為叔叔,相較連名字都不願說口的生父,顧文許多年前也曾愛護過那個年幼的孩子。

進行到這裏,司辰心已經很累了,雖然她從進來坐姿也沒換過兩個,和嫌疑人溝通,尤其顧程這種人,分秒都必須保持高度警惕,還要分析他說的每一句話,以及說話時外在微反應是否和陳述內容相符。顧程對原生家庭的描述,沒有隱瞞,甚至有種遇到心理咨詢師的滔滔不絕。這些話他在心了埋了很多年,借由今天的機會,畢竟他對面是專業執證心理咨詢師,在循序善誘之下,顧程壓在最深處最隱晦的秘密被悉數傾吐。

“人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,不會選擇違法亂紀,你確實有不幸的出身,”司辰心說:“或許我應該同情你?”

“同情?”顧程像是聽到令人發笑的笑話,語氣輕蔑,“你怎麽和你母親一樣,老是喜歡同情別人。”

“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需要同情的,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覺得需要別人的同情,那基本是個沒用的廢物了,同情是世上最無用的情感,既改變不了現狀又浪費精神,最後只留下無能為力的自我感動。”顧程對司辰心笑得古怪,“說起來,你母親要是沒有她的慈悲心腸,說不定還能活得好好的。”

司辰心一臉平靜,連多餘的表情都沒給顧程一個,問:“計劃是誰提出來的?”

“我們。”

“你們?”司辰心反應很快,“除付念之外,還有其他人參與?”

顧程有意要結束和司辰心的對話,“這就要看你...”他看向旁邊的沈長風,又把目光投到單向玻璃,緩緩說:“看你們,有沒有這個本事查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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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月過來送逮捕文件,剛好兩人從審訊室出來,何月把文件遞給沈長風,瞧見司辰心臉色不太不好,說:“司顧問,你臉色好差,是裏面那傻逼給你氣的嗎?”

司辰心輕聲說沒事,她往林煦旁邊一站,“之後的審訊我不進去了,你們有哪些相關的案子需要口供,最好由測謊師協助。”

“測謊師一時半會來不了,我來跟,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,”沈長風沒在文件上簽字,啪一下拍回給何月,“內容不對,回去重寫。”

何月據理力爭,“不是您說得罪名是窩藏包庇殺人兇手嘛?”

田肅站出來主動背鍋,“是我的問題,嫌疑人剛才招供了,司顧問的問詢太精彩,我一時給忘了,”他奪過何月手裏的文件夾,呵呵一笑,“小月,我來寫我來寫...”

“什麽,顧程招了?”何月震驚,“他剛才不還是深情瓊瑤男主,一會的功夫腦子就開竅了?”

葉傑冷哼道:“他不僅承認向新宇一家是他殺的,還讓我們把查不明白的案子往他頭上招呼。”

何月看裏面氣定神閑的顧程,哪有半點嫌疑人該有的樣子,她評價說:“這人是傻缺嗎?”

“他不是傻缺,但他把我們當成了傻缺,”沈長風陰沈著臉,他目前有點搞不明白司月白把這人送過來的目的。

他想問司辰心,結果一不小心瞥見人家正說著悄悄話,只好悻悻收回目光。

司辰心整個人靠在林煦身上,她在封閉的空間裏待了太久,總覺得有一股濁氣壓在她心口,讓她喘不上氣,她小聲對林煦說:“我想出去透透氣。”

林煦帶著她先離開觀察室,走廊裏,司辰心靠在墻上深深吸了一口氣,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,林煦看她臉色不好,擔憂道:“你要不讓你二哥來接你回去?”

司辰心看著窗外完全暗下來的天色,“我要去找大哥。”

“找你大哥做什麽?”林煦問;“他不是下午剛離開晏城?”

“我要問清楚,他是怎麽查到顧程的。”司辰心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夜空,無形的壓力籠罩著她。

“現在過去?”

“不...”司辰心左右看了看,沒人,踮起腳在林煦耳邊說:“今晚陪你。”

一絲小雀躍在林煦心裏蕩漾出一大片波瀾,於是,她又代表性加班加到了八點半多一點點,開著她那霸道的黑色SUV風馳電掣回了家,先來迎接她的是小橘,畢竟林煦是它的一號鏟屎官,貓罐頭數她開的最勤快,司辰心斜倚在房門,眼底含笑看著她們一人一貓。

林煦今天沒有第一時間給四腳獸開貓罐頭,她徑直走向司辰心,抱著她狂亂地吻了上去,司辰心招架不住,費了力氣才推開,調笑說:“哪有一回來像你這麽急的,昨天你也沒這樣。”

“昨天還不是因為江晚這個大燈泡在家,而且你沾床就睡著了,”林煦抱著人不肯撒手,“她今天大概率是睡值班室,藍安帶隊從下水管道撈上來的屍骨,夠技術隊研究一晚上的。”

司辰心推搡著她,“你先去洗澡。”

“小別勝新婚,咱倆連新婚都開始就小別了個把禮拜,你不知道我每天想你想得都要瘋了。”林煦急不可耐表達自己的愛意,語調一轉,跟受了冷落的小媳婦似的,陰陽怪氣說:“不像某人,在療養院不是撈魚就是撿雞蛋,一句想念的話也沒有。”

司辰心迷惑地眨了下眼,“療養院不能帶手機進去,你也是知道的,總不然讓褚楚姐給我們當傳聲筒吧。”

林煦還想說的什麽,司辰心直接把她往浴室推,“哎呀,你怎麽磨磨蹭蹭的,去洗澡去洗澡...”

林隊長腳步一頓又把人往懷裏一攬,說:“沒有獎勵,洗澡沒動力。”

“......”司辰心輕笑道:“你好賴皮。”

“賴皮就賴皮,”林煦洋洋得意,“你主動親我一下,我馬上去。”

於是,司辰心蜻蜓點水象征性在她唇上點了一下,“好了,你可以去了。”

林煦似乎不滿,小聲咕噥,“真敷衍啊...”

“你說親一下,”司辰心較真解釋說:“又沒具體說怎麽親,再賴皮今晚不在你這睡了。”

林隊長抱著睡衣往浴室走,心想:下次一定要把話說全,免得較真的人又逐字發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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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煦光速洗澡鉆進被窩,司辰心正靠在床頭看一本從司月白那借來的英文原版書,林煦湊過去瞅了一眼,秒放棄,問道:“你明天幾點出發?”

“二哥說九點,他想再睡個懶覺。”

林煦說:“你兩個哥哥還真是性格迥異。”

“也沒有吧,他們其實挺像的,只是大哥要穩重些,大哥肩上的責任也比二哥要重,”司辰心合上書,“在我們還小的時候,爺爺問起二哥的未來規劃,他明確說他要給大哥當副手。”

“你二哥不知道顧程?”

“不知道,他要是知道我明天就不用專門跑這一趟了。”

“也是。”林煦抽走司辰心手裏的書,放在床頭櫃,順手關了燈,黑漆漆的房間裏,司辰心說:“現在十點不到,睡覺太早了吧。”

林煦樹袋熊一樣圈著懷裏的人,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頸間,低聲說:“不早了,總得給你留八小時睡覺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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